2021年第一天,一对从去年热播韩剧《爱的迫降》里走出来的CP——韩国艺人孙艺珍、被曝出正在恋爱中,除了韩国媒体爆料外,中国微博也热闹得不亦乐乎。
据韩媒称,玄彬孙艺珍承认恋情
上一次造成如此体量的轰动,几乎要追溯到双宋(宋仲基、宋慧乔)夫妇离婚的那阵子,据统计,事发的2019年7月,与此事相关微博热搜数量达到20余条,热度最高的超过42亿,讨论数80余万。
双宋离婚微博话题讨论量
不排除人为运作的可能性,但韩剧的辐射作用自然不可小觑。从《请回答1988》到去年的《爱的迫降》,韩剧已经逐渐脱离了十年前常见的那种浪漫满屋式偶像模式。
对粉丝们而言,当梦幻般的神仙眷侣和爱情故事戳破屏幕,进入现实词条,总是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
2016年以后,韩星在主流文化圈的讨论热度稍有下降,但微博作为个体门户网站的集约式平台,最大程度拉近公众人物与平民的距离,也让中国粉丝对韩星的好奇与关注程度不减反增。
虽然,韩星用微博再勤快,其粉丝也永远比不上国内明星。
这是废话也是必然状态,对中国观众而言,韩星的活跃度,往往与韩国发达的影视、综艺节目紧紧挂钩,二者甚至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但即便是作为流量明星生产制造的领头羊,一直以来,韩国演艺圈艺人的生存状态,与我国却始终存在不小差别,韩国9成艺人月入3千的话题一度成为舆论热议话题。
这背后,一直涌动着一个娱乐大国的风卷残云。
01
没钱的时候就去中国
在泫雅、双宋、IU等顶流韩星频繁窜上热搜之前,在中国对韩国艺人明星而言一直是一个可遇且可求的可观状态。
而在微博成为主流社交平台之前,早已有各路演员与节目,讲韩国艺人在我国的生存与交流状态。
2009年,韩国初代流量演员张娜拉在综艺节目《强心脏》里第一次直白表明,自己来中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赚钱——没钱的时候就去中国。
张娜拉在节目中表示没钱的时候就去中国
在这些年中韩两国娱乐艺人的交往与表达里,类似观点一直层出不穷。
自2007年出道以来一直藉藉无名的黄致列,首次站到娱乐圈高光地带,竟是因为2016年在中国参加《我是歌手4》,一夜间人气暴涨,收入也迅速翻倍,继而才在本国圈内站稳了脚跟。
在2019年的韩国综艺《Radio Star》里,黄致列被主持人问及为何你在新专辑MV画面中变胖时,他回答:因为火锅吃太多,中国的火锅太好吃。
对整个韩星行业来说,来自中国的诱惑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2014年凭《中国好声音》出道的张碧晨,曾在韩国经纪公司组团出道的关卡上沉寂多年。
张碧晨曾在采访时提到韩国练习生的日子:合同规定每天能吃两顿饭,但现实是每天只有一袋泡面
为什么韩国艺人纷纷往中国跑?这不是一个新鲜的问题,答案也一直都不新鲜。
于表,市场与收入的差距,既可以估测的,也一目了然。
韩国的国土面积只有我国浙江省大小、人口基数还不及我国山东一半的韩国,纵然娱乐产业极其发达,但市场极其有限,必然导致供大于求,直接拓宽了其海外扩张的道路。
据目前已有的资料显示,韩国艺人收入的两极分化十分严重。
2017年,韩国国税厅一则数据显示,一年进行个人收入申报的15423名演员里,人均年收入约6800万韩元。其中,10%上游演员的年均收入为3.67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75万元),其总收入占全部演员收入的86.8%,而剩下90%演员人均年收入仅4.6万人民币——上游1%和下游90%的年均收入相差300多倍。
韩国《先驱经济》曾披露韩国三大电视台制定的演员薪酬等级表:最低6级,最高18级。以主流电视台之一KBS情况为例,每10分钟演出费最低为3.5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00元),而18级演员的10分钟标准则为15万韩元(约合人民币800元)。
这也意味着,被归为最低等级的演员每个月拍摄20天电视剧,加上餐费、车费,一年还挣不到83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5万元)。
因综艺《我们结婚了》而人气骤升的韩团FIESTAR中国籍成员曹璐曾自曝:在韩国出道6年收入几乎为零,一直靠热情支撑梦想。
反观中国。
在大陆内部,明星高片酬早已是社会公开的秘密,据2017年《福布斯》明星收入统计,中国收入最高的10位明星的合计收入超过22亿元人民币,一线明星整体年收入也达到五六百万左右。
同等咖位的明星,在中韩分别能拿到的工资相差不止一个档次,收入差距直接带来人才与资源流动,这是全球市场基本法则之一。
来华的韩国演员收入能得到多大改善?
据韩媒报道,曾借《Running Man》在中国等亚洲国家一跃成名的韩国演员李光洙,出演我国综艺节目的报酬是一场5000万~2亿韩元;除此之外,拍摄一条广告的酬劳是2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20万。
在2018年韩国五大电视台之一KBS谈话艺能节目《Happy Together》里,韩国歌手黄致列谈及在中国的收入情况:想成是韩国的100倍就可以。
韩国歌手黄致列谈及在中国的收图情况称想成是韩国的100倍就可以
除了收入直接带来的市场倾斜,创作层面,在文化交流的和缓、资本流动的多方促力下,合拍片、合资文娱公司如春笋疯长,越来越多幕后制作团队纷纷进军大陆,同时带动人才向中国大陆流动,比如《来自星星的你》导演张太侑在中国合拍的院线电影《梦想合伙人》。
相较于韩国几近饱和的竞争机制,中国市场的流动活力、开发与创新力度,持续吸引着韩国文娱项目纷纷落地中国,在这样的情形下,艺人来华热即便有所冷却,在华热度也定然不减。
情况已经远远不能再用当年的韩流二字概括。
02
一场来自世纪末的海啸
转眼间,韩流已经流入中国二十余年,这个词自世纪末诞生开始,既作为一场文化海啸,也成了一个历史级社会现象。
在谈及那个时候韩国的时代大变革时,一个不能忽略的年份是1993年。
1993年,中韩刚开始建交,韩国民选总统金泳三上台执政,而后全国才正式开始民主化。在此之前,韩国在历史欠下的债已不可小觑,新社会政治经济的各方面,都尚处于相较雏芽的阶段。
也是在这一年,一部名为《嫉妒》的韩剧被央视引进我国,但刚开播的时候,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
韩剧《嫉妒》剧照
紧接着,席卷亚洲的金融危机爆发。在本国资源并不丰富的情况下,为了推动本国经济发展,走出金融危机的泥淖,韩国将目光转向文化产业,力图以文化带动本国经济的复兴。
1998年,韩国正式提出文化立国战略,倾全国之力扶持大众娱乐产业扩张。在此后十几年内辐射整个亚洲娱乐圈的韩流,从那时开始就是一套完整的流水线式血汗偶像生产工厂。
在一定时间内,文化产业振兴计划是确实有效的,且在全球范围内尤其是亚洲文化圈激起不小波澜。
从1999年到2000年,韩国文化产业的增长率达到了23%。短短几年间,随着影视工业发展及政策扶持,韩国一跃成为亚洲电影工业和电影类型化最为丰富的国家,商业与艺术皆有口碑。
低廉的投资回报率,也使得韩国影视产品在中国也收获了仅次于好莱坞大片的热度。世纪末前后,《冬季恋歌》《大长今》《浪漫满屋》《我叫金三顺》等热播韩剧相继登陆中国卫视,一段段南韩浪漫爱情拉开帷幕,霸屏内地荧屏数年的韩剧时代正式开启。
电视剧《浪漫满屋》剧照
据央视索福瑞统计,仅2003年一年,全国一共播出了67部韩剧,其中《夏娃的诱惑》和《蓝色生死恋》则一度成为80后集体青春记忆。
韩流巨星热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正式燃烧起来,其更新换代的速度远远超过内地娱乐圈,以不断迎合一代代观众变换的口味,对口定制出市场需要的艺人商品。
然而,既是商品,就需要用商品的逻辑去预测未来。
2016年前后,随着中韩关系趋恶,韩流在中国的活跃度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几大韩星金宇彬、裴秀智的来华计划泡汤,EXO上海演唱会被取消。
韩国娱乐企业的市值也一度大跌。据2017年10月韩国银行曾发布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过去的一年内,韩国在音像、影像及相关服务领域的外汇收入为5150万美元,较9月减少1430万美元,降幅达到21.7%。韩国在该领域外汇收入连续两个月环比减少,并创近13个月来新低。
2016年8月3日15时,韩国主要文化产业、娱乐公司股票概览
海外市场缩水即带来如此严重的创伤,反衬出本国内部市场与生态这些年所经历的畸形生长。
《华盛顿邮报》曾把韩国称作三星共和国,意为韩国人一生无法避免三样东西:死亡、税收和三星。从政治经济层面来讲,财阀垄断、固化的社会秩序是造成韩国艺人困局的根本原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条完备的、稳固的大规模明星生产机制,早已由于包装过度、同质化、脸谱化严重、可替代性强、艺人过于压抑等原因,尽露出千疮百孔。
03
魔鬼造星国
现如今,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是:韩国的明星行业起步早,整个产业链相当完备、精专。
这种精专是资本中心制而非艺人中心的,多年来,韩国在培养明星方面投入了巨大资金。淘汰严酷的练习生制度是其重中之重,在这条规模化的造星生产流水线上,艺人都需要接受标准化的打磨改造,最终被批量生产为完美产品,供大众消费,且最终能成功出山的艺人除了外表出众,必然也在表演、音乐等方面具有极强天赋。
韩国男子组合东方神起
截至2016年,韩国练习生数量已经达到100万,但最终与经纪公司正式签约的仅有1440人,换言之,700人当中才只能有1个成功出道。
在高强度的工业造星流水线上,经纪公司不断批量生产艺人,然后强塞给已经饱和的市场,一个不红就马上推出下一个,这让许多艺人都生活在一天不曝光就可能过气的重压之下。
即使成功出道,也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如果把艺人视为商品,在一个供大于求的市场里,高速的更新换代意味着更严峻的压力,而不受保护的个人隐私、恶意的舆论攻击、不稳定的收入和不平等合同跳跃等等,都加剧了艺人的心理脆弱程度。
更要命的是,韩娱圈长期以来形成的行业潜规则、等级制,加剧透支作为商品的艺人,当他们的生命与生活都被无限透支,结束生命可能成为最后的选择。
据不完全统计,2005年至2017年间,包括李恩珠、郑多彬、崔真实、张紫妍、金城民在内,韩国艺人自杀人数超过30人。
2009年闹得满城风雨的东方神起解约事件里,韩国大型经纪公司SM旗下艺人金在中、朴有天、金俊秀曝光出其签约的奴隶合同,包括长达15年的合约年限、每人仅可获分不足0.5%的专辑销售利润,全年仅一周休假,及数千亿韩元的违约金等等。
近年来,外界也更多关注到了韩星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残酷机制,除了数年前震惊全球的李胜利、张紫妍等事件,去年,当红女星崔雪莉的自杀,更赤裸地揭开了韩国艺人所经受的体制性黑洞。
2009年3月,27岁的韩国女演员张紫妍,因受签约合同的束缚胁迫,被经纪公司老板强迫着长期开发者_JAVA百科给各界领域高层提供性服务,最终不堪忍受而自杀,且事件至今没有得到清晰的法律处理。
崔雪莉、张紫妍们一直在尝试逃离,尝试求救,但黑洞一直都在。
如今,纵然韩流在我国的活跃程度已比不上世纪交际前后,但源于韩国的那套造星模式,已在国内炙手可热地复刻炮制起来。
近两年的国民级综艺《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等节目原型依然来自于韩国,节目中涌现出的不少高人气选手如孟美岐、吴宣仪、黄明昊等都有在韩国训练的背景,而手握大批优质偶像练习生资源的乐华娱乐公司,也曾与韩国PLEDIS公司达成过战略合作关系。
《创造101》成团出道的组合火箭少女101
大半个世纪以来,在经历了资本滥注、热钱逐利等阶段后,韩国影视界在电影电视剧作方面的突破这些年都让人有目共睹,佳作不断浮现的同时,其重编剧、视角独特等专业创作态度,始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文化产业、市场生态与作为从业者的演员艺人,这几样是环环相扣密不可分的。
如果仍然只盯着那些极端的、疯狂的造星路线,不仅偏离了真正应当重视的文化创作轨道,甚至无异于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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