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消息,直播画面里,高彩萍和“乔老爷”是一对欢乐的美食主播。
六十多岁的他们经常自己购买不易获得的食材,洗洗刷刷,之后切、蒸、炒……制作出各种美食。他们笨拙而又认真,有时甚至把好端端的食物搞砸了,却依旧乐此不疲。
这些都发生在他们的独子过世之后。
儿子乔任梁生前是从初代选秀比赛中脱颖而出的歌手、演员。2016年9月,29岁的乔任梁因抑郁症自杀身亡。
乔老爷至今记得,他赶去儿子别墅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来,稀里哗啦地,砸得他生疼。他不相信儿子走了,那个他从不用操心、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明明那么帅气、活泼、开朗……拿到死亡证明那一刻,他几乎瘫倒在了地上。
高彩萍说,得知儿子猝然离世,她吓晕了过去。
失独之后,夫妻俩重新找寻生活的意义。
一切并不容易。他们仍互称乔爸、乔妈,在镜头前逐渐驾轻就熟起来,生活也慢慢找到了新的重心,但回转身去,还是有挥不去、化不掉的痛楚。
“这个店是乔任梁留下来的心血,我们想把它一直延续下去,让他的精神生命延长一点,也算是给我们的一个念想。”乔老爷说,这也成了他们活着的意义。
乔爸乔妈在录制小视频。本文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何锴 摄
【以下是高彩萍和乔老爷的口述】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乖”
高彩萍:乔任梁喜欢唱歌。每次回来,都是一路唱到家,周围的邻居们都能听得到。他跟我一起剥毛豆,也会一边唱歌。
有一次,小学举行活动,要他上台演唱。后来,因为时间太急,他没唱成。他很伤心,回家我安慰他说,“下次有机会的。”
他的歌手梦,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爸爸是海员,全世界跑,一出去就是大半年。我们那时感情很好,每到一个港口,他就会打电话回来。因为有时差,电话铃声经常半夜响起,把我吵醒。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很高兴。乔爸在电话里报平安,问一些家里的情况,有时会说起碰到海盗,我叮嘱他注意安全。
我以前在邮电局上班,乔任梁出生后,家里事情多,我身体又不好,有哮喘病,经常请假,后来干脆辞职做了家庭主妇。
我平时不爱说话,因为孤僻、不合群,小姐妹也不多,我喜欢这样过自己的日子。乔爸很健谈,他讲他的工作、港口的风景、船上的惊险,我经常听得入迷。
大部分时间,我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家。很多次,乔任梁生病,半夜“哼哧哼哧”,都是我带着他去医院看病。那段日子,真的辛苦,每个做妈妈的应该都有体会,但我从不抱怨,因为乔爸在外面也很辛苦。
乔爸回上海港口时,我会带孩子去接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我们家里去港口要转好几趟公交车,虽然麻烦,但是我内心很激动。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
可能因为爸爸常不在家,乔任梁从小懂事,特别乖。几个姨妈都很喜欢他,羡慕我养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乖”。
他懂得照顾别人,不管在什么场合吃饭,第一筷子总是先夹给我。小的时候,我爸爸下班回来,他拿出拖鞋说:“爷爷,你回来了,你换鞋子。”我爸妈也都很喜欢他。
乔任梁长大后,经常拉我出去玩,聚餐也会带上我。
有一次,他带我去淮海路一间酒吧蹦迪,我到那里一看,哇!里面都是小青年,还有一个舞台,音乐声“咚咚咚”响……乔任梁宽慰我说:“不要紧的。”那年我四十多岁,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这个是马后炮了”
乔老爷:我大部分时间在海上,乔任梁主要由他妈照顾。
每年,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在家里。印象里,儿子小时候很好带,只要给他喂饱,尿布换好,让我老妈看着都行。那时,我老妈住楼下,我们住在楼上。
很多人以为,海员这是一份光鲜亮丽的职业,其实它很辛苦,赶急的时候,24小时通宵也要把机器修好、装好,因为第二天就要开船了。机舱底下很热,人待在那里,油和汗水一起滴下来。困了,就坐在机器旁打瞌睡。因为长期在噪音的环境里工作,我现在耳朵的听力不太好。
我做海员三十多年,大学毕业后,从底层干起,一直做到“老鬼”退休。第一次外派到日本大阪,是在1982年,那也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从虹桥机场起飞,往下一看,周边一片农田,仅有中间几条路。飞到日本羽田机场时,下面高楼林立。
全球几大洲,我基本上都去过,老江湖了,哈哈哈。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慢慢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的港口,我总会买一些土特产,或者跟同事一起游泳、玩耍。有一次,在印度一个港口,我们几个人跳进海里,差一点游不回来。现在回想,那些日子很惊险,但是自由自在。
每年休假,我喜欢带儿子去公园玩。那时候,我买了一辆摩托车。
但是休假时间一长,想到家里要开销,乔妈没有上班,孩子又要读书,心慌慌的,又着急想上船。在船上的时间一长,我又想念家里和儿子。
我平时跟儿子聊得不多,比如他的兴趣爱好,对未来的规划等。不过,乔任梁高考报大学时,听从了我的建议,去了上海电机学院读书。这所大学的学生,毕业出来好找工作。乔任梁可能不喜欢,他从小喜欢唱歌、跳舞。
2007年,乔任梁参加《加油!好男儿》节目时,我并不是很支持,当然也没有强烈地反对,最后还给他提供了经费。那时候,我对演艺圈也并不了解。后来,看他这么喜欢,比赛还获了二等奖,节目组来采访时,家里人也都很配合。
假如知道演艺圈这么复杂,当初就……这个是马后炮了。
“不去想,否则我也要抑郁了”
高彩萍:他去参加节目,我当时是支持的。
一开始,我们请老师辅导时,乔爸不让,他觉得唱歌、跳舞主要靠自己多练。那一段时间,也总是磕磕碰碰,虽然后来他爸也同意了。一直到2007年,乔任梁参加节目出道不久,一个人去了北京,情况才慢慢好转。
他北京的家里,一尘不染,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我去过两次,家里养了很多小动物,猫、狗、兔子……像一个动物园。
以前,我看到猫狗都害怕,活的东西我都害怕。乔任梁抓着我的手,放在狗身上。我一碰,毛茸茸的,吓得缩了回来。他鼓励我说:“没事的,没事的。”这样每天摸一摸,慢慢的,我就不怕了,觉得它挺可爱的,看到你就摇尾巴、跳起来,而且特别听话。
此前我不知道,他进入娱乐圈后,过得并不开心。
他给我打电话,从不说不开心的事,就问问我的生活。仅有一次,乔任梁很晚给我和他爸爸同时发信息,给他爸爸发了:“爸爸,我想你。”给我发的是:“妈妈,我爱你。”预感到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爸爸立即打电话过去,乔任梁接到电话后说“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中间也就几分钟。
后来,他从北京回了上海,住在离家二十分钟车程的别墅里。我每天过去帮他烧饭,做家务。他的助理、经纪人,一起五六个人,饭菜都是我做的。每次煮好饭,吃完,乔任梁会让我早一点回来休息。
2016年春天,我看见他身上有伤,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我,拍戏时,他摔倒在玻璃上,弄伤了。那段时间,我每天督促他去医院吊盐水,怕伤口发炎。
他一天天地消瘦,脸上都没有笑容了。好几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拉上窗帘,黑乎乎的,一个人坐在里面。我以为他在背台词,压力大,尽量不去打扰他,根本没有想到他是得了抑郁症。
他没有告诉我,他身边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也没有发现。
出事后,他经纪人才告诉我,乔任梁有好几次自残,身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伤口。哎呦,他身上那么多伤口,很深、很深的。我烧菜时,不小心伤到了手,都觉得疼得要死……我儿子怎么会得这种病?
可能是我疏忽了,没有好好关心他,一直很内疚。
他们说,乔任梁这个病反反复复,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他应该是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睡不着,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但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他们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出事后,他经纪人告诉我们,乔任梁不让他们跟我们说。
儿子过世后,我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两个姐姐是医生,她们给我配安眠药。我吃吃、停停,几个月后,才慢慢调整过来。
之后,我尽量不去想,否则我也要抑郁了。
拍视频,忘掉悲伤
乔老爷:乔任梁出事时,我正好休假。在家里准备晚饭时,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那一头说:“kimi出事了,你们快来!”当时不知道什么事,我骑个电瓶车过去,却没有想到,他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助理、经纪人都知道乔任梁患抑郁症,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此前,乔任梁跟我提过,想让我回来帮他。我当时也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不跑船了,回来帮他。乔妈是家庭妇女,很多东西都不懂。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的歌唱得很好,但我原来不喜欢听,觉得太吵了。儿子出事后,我经常半夜听他的歌,一边喝着小酒;有时跟朋友去唱卡拉OK,也会听他的歌。时间一久,觉得不能总听,要去做点别的事,让自己忙碌起来。
儿子生前开的化妆品店,以前是他的两个表哥在打理。2019年,我们自己接手过来做,当时已经快要做不下去了。
刚开始,主要是乔妈和亲戚乔凌玲一起做,我当时还在上班。我们后来改名叫“高彩萍和乔老爷”。乔妈叫高采萍,当时错打成“彩”字,于是干脆就叫“高彩萍”。2020年初退休后,我也加入了进来。我叫乔康强,取名为乔老爷。现在,很多人喊我们乔老爷、高彩萍,或者乔爸、乔妈。
第一次直播时,一个圆的东西放在餐厅上,边上放了化妆品。我傻乎乎地对着镜头,直播了两个小时,一句话都不会说,基本都是乔凌玲在说。手机太小了,屏幕上的字,我看不清楚。后来换了大一点的屏幕。
那次之后,我经常去别人的直播间,学习他们的直播方法。
拍视频也不容易,一个镜头,拍几遍十几遍都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拍烦了,我一生气,跑了……回来,接着又继续重拍。
做了一辈子海员,突然来做视频,当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做起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是乔任梁的店,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就想着试一试。没想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做起来了。
粉丝从几十万,涨到一两百万,到现在八百多万。
我们很高兴,但一直有人“网暴”我们,说“儿子都死了,为什么还这么高兴?”“利用儿子挣死人钱。”还有人指责我们“杀生”。后来,还有人说阿姨的容貌很可怕,像《海贼王》里面一个负面角色,说我的嘴巴是歪的。我们后来直播的时候,一起回应了这些问题——
儿子死了,难道我们就不过日子了吗;乔妈是脑垂体瘤导致脸变形;我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我有时还自嘲为歪嘴老爸;我们买的都是食物,不存在有杀生的问题……
时间一长,慢慢的,一些黑粉开始接受我们,说“你们真不容易,能坚持到现在”,“你们这个店想不到还能做起来”。
这个店是乔任梁留下来的心血,我们想把它一直延续下去,让他的精神生命延长一点,也算是给我们的一个念想。
不过,我们现在也淡化了儿子的内容,原来首页用了他的头像,现在没有了,我们也很少拍有关儿子的视频。除了每年清明节,经平台提醒,我们才会去拍一小段扫墓的视频。
去年以来,我们很少直播了,主要拍一些美食短视频。我们不擅长直播,很容易说错话被警告,比如上次,我说:“我以前很瘦,人家叫我小排骨。”莫名就被违规警告,如果第二次被警告,小黄车就拉走了。
乔爸乔妈在录制小视频。
现在,主要是我跟乔凌玲一起拍视频。乔妈的身体不好,她中耳炎开过两次刀,听力不太好,关节也不好,还有脑垂体瘤,这还是粉丝提出,她去检查出来的。我跟她说:“你不用老说自己身体怎么样,去博取人家的同情,我们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有时候,我们走出去,路上会被人认出来。有一次,我去理发,老板娘认出了我,说要给我免单。我拒绝,折腾了半天。第二次我就不想再去那里了,觉得没有了个人隐私。
很多人喜欢我们拍的视频,看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也是一种解压吧。我看到很多人在视频下面留言说:“乔老爷,看了你的视频很治愈。”
我也不知道治愈什么,但做这些事情,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忘掉了悲伤。
乔爸这期节目制作“魔芋爽”
“我们也总是争争吵吵”
高彩萍:以前,我对着镜头就会很紧张,小心脏“咚咚咚”地跳。
有一次,儿子参加节目,喊我一起去。我不想去,儿子说“你必须要去”。上台后,我很紧张,不知道怎么办?越想越紧张,接着头晕得不行。我赶紧跟工作人员说:“我要下去。”到下面后,我蹲下来,脸上直冒冷汗。
这几年拍视频,不紧张了,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有一些邻居夸我们的视频拍得好,我说,“你们都关注了,谢谢你们!”以前,我偶尔会去看评论,看到各种恶评,吓得我都不敢出门。现在,我不去看评论了,肯定有人说这说那,就让他们去说吧,我就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实,做视频后,我觉得很开心。这要谢谢乔老爷,他把难做的、大的、搬不动的菜都拦下了,我就做一些简单、精致的家常菜。
一些新的粉丝不知道我们是乔任梁的父母。我后来发现,喊我们“叔叔、阿姨”的,是我和乔老爷的粉丝;喊“乔爸、乔妈”的,是儿子乔任梁的粉丝。
有时候,一个人在家,不由地会想起儿子,眼泪“巴拉巴拉”地流。
三口之家的照片。
前一段时间,歌手李玟因抑郁症自杀,我心里特别难受,这么好的一个丫头,唱歌有激情,很动人,突然就这样没有了。
想起以前,我也喜欢唱歌,跟小姐妹一起去KTV,唱徐小凤、蔡琴、降央卓玛的歌。我儿子曾说:“妈妈,你的歌唱得很好,很有乐感。”但现在练少了,不会唱了。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身体里装了一个人工髋关节,阴雨天总疼,像天气预报一样。但我平时很注意身体,在空调间里,会包裹得紧紧的,很少去外面吃东西。乔爸朋友多,老是去外面喝酒。有时候,他喊我一起去。我说:“谢谢你,你不要拉我出去。”他不高兴,坚持叫我一起去。我说:“我到那里去干嘛呢,我喝不来酒,坐在那里要打瞌睡。”后来,他就不叫我了。
这几年,因为孩子的事,我们也总是争争吵吵。有时候,他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家喝得烂醉如泥,会发脾气,乱扔东西。我给你爆个料,那么大的电视机,就是给他搞坏了。
他最近胃口不太好,就吃点菜,喝点小酒。他说是“二阳”引起的。但我觉得,是他自己生活没规律,睡觉很晚,睡前要喝点老酒,不喝睡不着。
我理解他,但如果总沉浸在悲伤中,就没有办法好好生活。
二人的结婚照。
关于养老,我暂时也不去想,二十年之后再考虑吧。乔老爷可能想得多一些。他身体不好,有“三高”,又爱喝酒、抽烟。他之前说,老了考虑去养老院,干嘛一定要去养老院呢?我就喜欢待在家里,安静一些。
“醒来后,看到太阳照样升起”
乔老爷:1987年10月,乔任梁出生。
至今记得,我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回老西门弄堂的家里,很多邻居跑过来看,他那时就一个热水瓶的大小。邻居阿姨看了看,感叹道:“这么一个小人儿,要养大成人真不容易!”
却没有想到,好不容易长大,他人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后来也反思,儿子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他那个年纪,进入演艺圈,背负着很多压力。记得有一次,他跟我聊了几个小时,他说他晚上睡不好。我以为他只是疲倦,有一点压力,建议他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一年,或者半年,干脆出去外面走一走。他那时很焦虑,觉得人家跟他一起出道的,做得比他好,如果再放一个长假,可能他就被大众遗忘了。演艺圈就是这么残酷,我当时不太了解这些,也不知道他是患了抑郁症。
但那时,我也不了解抑郁症,总觉得它就是人紧张,或者是不开心,故意假装的。后来才理解,它是一种精神疾病,让人很痛苦。他用刀划伤自己,然后自杀……好像离开这个世界,他才能解脱……
儿子走后,我们重新寻找人生的意义。
我来这里比较多,它是我爷爷奶奶老家。小的时候,我每年暑寒假都会回来,跟小伙伴一起玩。印象中,周边全是河流、田地……那时候,我们经常在那条河里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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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们这种失独老人,能够做自己的事业,增加收益,又能给社会做一些贡献,偶尔资助一些困难的家庭,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对我们自己来说,跟乔凌玲他们年轻人打交道,心态会好很多。假如整天跟老年人在一起,我肯定是经常喝酒打牌的。
我现在偶尔还会做梦,梦见自己又出海了,乔妈和儿子在家里等着我。
醒来发现,物是人非了。乔任梁刚走的那几年,日子真的很难过,现在好像释怀了一些,但实际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是走不出来的。有时候,坐家里无缘无故就很悲伤,掉眼泪。而且,年纪越大,会越想念儿子。
有亲戚朋友叫我们去做试管,或者领养一个小孩。我们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我有时候想,自然界一代一代在运行,多少老人走了,不少年轻人也走了……
生死是一个自然法则。
不过,每个人都会恐惧死亡,是吧?我以前梦到世界被水淹没了,当时看了灾难电影,我又是跑船的,很容易做这样的梦。醒来后,看到太阳照样升起。
我想,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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