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万日本老人还在打零工？

来源：《我亲爱的朋友们》

备受关注的新周刊微信官方账号消息，对整个亚洲都是一个警示信号。

前段时间，《纽约时报》发表了这样一篇报道：

73岁的博任梁一直没能离开他的工作岗位。他每天早上1点半起床，然后开一个小时的车到面向东京湾的青果市场，把一筐筐沉重的货物装上卡车。天亮之前，他会根据订单把水果和蔬菜送到全城的餐馆。忙的时候一天要去十几家。

对于早该退休的达波先生来说，“我70岁后还在工作，并不觉得有什么乐趣，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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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停止工作的老日本人

简单回顾一下达波先生年轻时的职业经历，就能理解他退休后仍需工作的原因：

他年轻时在一家出租车公司当司机，后来辞职赚钱，成了一名独立的货车司机。

这意味着他将放弃公司的保护，背离战后日本主流的“终身雇佣制”，意味着他将失去稳定的工资、定期的晋升和企业承担的一半养老保险。

年轻的时候，卡车司机的收入可能有一段时间还不错，但过了50岁之后，他被医生警告，腰椎已经无法承受过度的负重。

15年前，达波先生开始在青果市场做经销工作。虽然和他之前的工作相比，轻松了很多，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仍然是一项艰苦的体力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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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波先生65岁后开始从日本政府领取养老金，但由于不能享受企业缴纳的养老保险，每月只能拿到6万日元。

在日本这个长寿的国家，像达波先生一样，70岁以后还得继续工作的老人，因为养老金不足以维持生活，正在扩大成一个不断壮大的群体。

另一方面，随着少子化现象的日益严重和年轻劳动力的短缺，这些老年人正在以超出他们体力的方式填补劳动力市场。

《纽约时报》用标题总结了这个社会现象：“退休是梦中的梦，还要工作的日本老年人是‘严格的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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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很长一段时间，“60岁退休”是日本人的共识。然而，由于2013年实施的《老年人雇佣安定法》规定“企业有义务让员工继续工作到65岁”，正式员工退休后将继续被企业返聘5年，日本社会领取养老金的年龄从65岁开始，因此面对“65岁退休”，人们的观念达成了新的共识。

然而，在2021年春天，这部法律经历了另一次改革。政府要求“确保老年人70岁前的就业机会”，这意味着全社会悄然将“退休”上限从65岁提高到70岁。

有多少日本老年人退休后还在工作？据日本总务省最新统计，2021年，日本65岁以上的从业人员达到909万人，为历史之最。与此同时，2022年日本65岁以上的老年人达到3627万人。

这意味着，在日本的老年人中，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达到退休年龄后仍在工作。

如果细分年龄段，60年代还在工作的老年人达到了71.5%，60年代后半期还在工作的老年人也达到了50.3%，——工作到70岁确实逐渐成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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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公共事业稳定性发布的另一组数据中也可以看出，2019年日本65岁以上的求职者达到59万——人，是10年前的2倍，而从2017年开始，70岁以上的求职者也在增加。2017年满70岁的求职者，意味着1947年至1949年第一次“婴儿潮”期间出生的806万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坨子一代”，正在成为一个庞大的超级老年人群体。

他们从2022年开始已经75岁，这使得日本7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总人口的比例今年首次超过15%。

所以日本社会出现了非常分裂的现象：

一方面，社会需要承担的养老越来越重，人们对自己的养老生活忧心忡忡。另一方面，人们把“世界上最长寿的国家”当作一个骄傲的谈资，75岁也不算老。

2022年，日本连续52年增加的“百岁老人”达到90526人，比上年增加4016人。大街上的海报，电视上的新闻节目，总在喊着“百年人生”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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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日本的“生命的世纪”遇到过很多烧掉自己生命的老人。他们是支撑日本战后经济复兴的主体，创造了泡沫经济时期的繁荣。尽管泡沫经济破灭，但他依然踌躇满志，不愿放弃退休后改造社会的愿望。

比如被称为“日本国民编剧”的仓本聪，80多岁了还在开展戏剧工作坊，培养戏剧界的年轻人；比如，75岁的“第一列车设计师”水户冈，时至今日仍在推出新的设计作品.还有一些熟悉中国的名人，村上春树——74，刚刚写完40多万字的小说，81岁的安藤忠雄，身患癌症，切除了5个器官，还在建儿童图书馆.

安藤忠雄。图/视觉中国

在日本各地旅游时，也遇到过一些70多岁还在经营民宿的老年夫妇。即使拿着高额公务员养老金，也不肯放松，积极讴歌“第二人生”。

有时候难免觉得这些老人是我在日本遇到的最有上进心的群体。比起年轻人中层出不穷的“废柴”“宅在家里”，他们对生活，对社会，对未来更有力量。

正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活跃在社会上，所以外界很容易形成一种错觉，认为日本的老年人精力充沛，热爱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收入稳定的精英真的能代表日本的现状吗？还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博先生是底层大多数？

日本老年人有多累？

有一个数字可以说明问题：目前日本65岁以上的909万员工中，正式员工只有120万，其余大部分属于临时工、兼职等非正式员工。

在这些非正规就业的老年人中，从事批发和零售贸易的人数最多，其次是农业和林业，其次是服务业、制造业和医疗福利业。

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

在我家楼下的便利店里，白天总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站在收银台前。因为她的反应有点慢，年轻顾客经常表现得不耐烦。

在农村认识的农民阿姨，每个月只能拿到5万日元的退休金，必须找工作补贴生活。但是，年纪大了，就没有体力继续从事农业劳动了。后来她找了一份短期工作，每周有一天在养老院工作，从晚上9点到早上9点，一个月能勉强拿到5万日元。

退休金不够的农民男性会从事一些门槛较低的工作，比如跑长途汽车，或者贷款买个小吊车，有工地就去哪里打工。

在东京、大阪这样的大城市，经常可以看到老年人从事公司、公寓楼的管理、保安、保洁等体力劳动。

日本警察厅发布的《保安行业概况》显示，截至2019年底，日本57万名保安人员中，60岁以上的群体占45%，70岁以上的群体也在增加。

这些老年保安主要在工地、活动现场做临时工，工资按日结算。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总能找到工作。他们从晚上12点工作到早上7点，以每小时1200日元的速度，每个月可以赚10万日元。

还有一种情况。相信去过日本的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感受：为什么日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老年人？

第一次意识到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游客。这时候，一个颤抖的老人踩着油门送我们去赶火车。当时全车一片寂静，事后，也是同样的焦虑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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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日本出租车司机的平均年龄超过60岁，其中近一半超过65岁。不仅如此，70岁至74岁的老年出租车司机有近20%，75岁以上的约占10%，甚至超过80岁。

貌似开出租车的门槛比较低。只要有驾照就可以工作。同时，出租车公司还要履行政府“保障70岁前老年人就业机会”的义务，会积极接纳老年人，使得这份工作成为很多退休老人再就业的最佳选择。

然而，在积极保障老年人工作机会的同时，也确实引起了一些人的焦虑：老年人的视力和反应能力正在减弱，这会导致更多的道路安全事故吗？

在日本生活久了，会渐渐明白，每个上了年纪的出租车司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日本的出租车服务一向以周到著称。这几年开始频繁要求自己搬行李箱，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

在这些老年司机中，搬不动大箱子的人越来越多。

一位七十多岁的司机为此多次向我道歉，说他过去搬箱子没问题，但去年刚从楼梯上摔下来，全身多处骨折。他的四肢和脖子不能动弹，留下了后遗症，他的左手仍然虚弱无力。他只在病床上呆了八个月，然后又来开出租车。不然他没钱继续活下去，还有一大开发者_运维知识库堆医药费的债务。

他终于开始后悔，年轻的时候整天吊儿郎当，不做一点正经工作，甚至在黑社会打工，直到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现在他既没有家庭，也没有退休金。他只靠开出租车为生，大概会一直开到死。

资料来源：《老人漂流社会“老后破产”的现实》

近年来，京都的私人租车公司越来越多。司机中，老年女性越来越多。看得出来他们对行车路线或者电子支付都不是很熟练，显然是刚开始接触。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当我听到老人们在他们的车里播放怀旧的昭和歌曲时，我再也感受不到浪漫和怀旧了。我只是觉得我听了一首他们青春的悲歌。

等他们老了破产了，离他们还有多远？

在日本的“百年人生时代”，已经不再年轻的底层老人，已经没有余力讴歌“第二人生”了。他们陷入贫困和泥淖。在日本，65岁以上的老年家庭贫困率约为27%。直观来说，每四个老人家庭中就有一个是贫困的。养老金不足和贫困是这些六七十岁的人还在工作的最大原因。

资料来源：《老人漂流社会“老后破产”的现实》

日本的养老金结构分为两种：一种是丰厚的养老金，个人和企业在工作时缴纳一半的养老保险，65岁以后再陆续缴纳；一种是国民年金，没有企业担保的人按月缴纳保险费。这是人身保险行为，他们65岁以后也可以领取。

这两种养老金的差别是巨大的。

以2021年为例，领取福利养老金的老年人平均每月将获得145665日元，而领取国民养老金的老年人平均只能获得56479日元和——日元来维持晚年的基本生活，这仅属于那些被企业终身雇佣的员工或稳定的公务员。

这就要求你一生必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中不能遇到任何变故。最好不要患严重疾病，不要中年失业，不要公司倒闭，绝对不能从事自由职业.

如果你恰好是女性，你要仔细思考：生育和育儿会让你在职场失去立足之地吗？

近20年前，日本政府进行大规模养老金改革时，曾提出一个鼓舞人心的口号：“安心100年年金”。总的思路是，以目前的养老金制度，政府可以保证职业年龄人群收入50%的养老金水平，这种情况可以持续100年。请放心！

只是2019年，人们谈论的话题变成了“‘年金100年安心’的谎言”。

当年，金融厅发表了《老年人社会资产构成与管理建议书》，提出了相反的事实：——“老年后资产不足2000万日元”。

根据内容分析，一个丈夫65岁以上、妻子60岁以上的老年家庭，将面临平均每月5万日元的收入。如果退休后家庭继续生活30年，则需要2000万日元存款，以保证老有所养。提案建议，在少子老龄化和物价上涨的影响下，未来仅靠养老金无法维持老年生活水平。活得越久，需要的钱就越多。请积极自助，自己理财！

资料来源：《老人漂流社会“老后破产”的现实》

事实上，对于大多数老年家庭来说，2000万日元的存款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数字。

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2018年7月发布的《国民生活基础统计调查》，日本家庭的平均年收入为560万日元，但实际上，超过60%的家庭没有达到这个数字，其中近40%的家庭收入不足400万日元。

无论是呼吁2000万日元的保证金，还是保护70岁以下老年人的工作权利，背后都有一个令人瞩目的现实：日本的养老已经从“公援”时代进入“自助”时代。

而且，人们也意识到，这种“自救”越早越好，退休后再想也来不及了。

担心养老的日本老人，也担心子女养老。

最近我的一个老师极力推荐我买一份年金保险，提醒我要未雨绸缪，为自己的晚年做准备。

这是一种叫做“iDeCo”的私人保险，也是目前日本政府推行的年金补贴方式。本质上其实是投资业务。每月从银行存入5000日元至数万日元不等的资金，60岁后作为养老金领取。投保资金可以享受小额收益，同时还可以享受年度个人所得税和居民税减免政策，这一点非常吸引人。

在撰写本文时，iDeCo的参与人数已超过270万。虽然早在2001年就推出了，但一直被冷落，直到提出“旧资产不足2000万日元”后才凭肉眼走红。

尤其是20岁到29岁之间，据说短短四年内参与人数增长了12倍。

在日本各大银行和证券公司的网站上，在宣传这项业务时，也公开向人们解释购买它的三个理由：

生活在老年，光靠养老金是不够的；随着泡沫经济的崩溃，企业拖欠职工年金的案例越来越多。随着价格的上涨，钱会变得更不值钱。

推荐我买补贴年金的老师朋友，不仅开始买了很多年，还鼓励她刚工作的女儿买。

她从此开始担心月光女的旧生活。

这位老师今年本该退休，但她接受了公司的返聘，决定继续工作到65岁。好在待遇和退休前差不了多少。对于缺人手的企业来说，她才60岁，精力充沛，还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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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世纪，60岁可能依然是日本职场的主力军。

在日本总工会《老年人就业的相关调查2020》中，关于60岁以上仍在工作的人的工作状态，回答最多的是“每天8小时”和“每周5天”，他们的月薪在5万日元到25万日元之间。

其中正式员工月薪33.1万日元，非正式员工月薪13万日元，差距巨大。很多日本企业会以这种非正式的雇佣方式积极雇佣60岁到65岁的老年人。他们体力还不错，工资减半，非常经济适用。

日本政府多年来一直积极推动老年人就业，目的是让这些精力充沛的老年人成为失衡的养老金结构的一大支柱来源。但在人生的世纪里，60岁的人到了70岁，事情可能就不像预想的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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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身体和精神状况如何，他们从事与年轻人的工作量没有区别的体力劳动将会非常困难。一旦出现健康问题，所谓的“自救”就没有出路了。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们提供第二条路：一个不工作就活不下去的时代已经到来，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会有“退休”二字。他们是否觉得在工作中走到人生的尽头太难过。

有意思的是，在老年人工作到死的时候，日本的年轻人却盼着退休。

2019年，日本财团对17至19岁的年轻人进行了一项意识调查，询问了他们对退休年龄的希望。42.8%的人选择了“65前”或“65”，还有人在“为什么”一栏写道：“工作到法定年龄，就可以拿着退休金过悠闲的生活了！”

他们的未来不会太遥远。2019年19岁的年轻人，将在2065年来到自己理想的退休年龄。在这一年，根据预测，日本65岁以上的老年人数量将达到历史最高，为38.4%。